动物崇拜几乎是所有原始部落最早出现而又最普遍的崇拜现象。
红山文化是我国新石器时代北方原始文化的代表,距今约5000至6000年,被誉为“中华文明的曙光”。从各类出土报告分析来看,红山文化玉器小件较多,大体上可分为两类:一是动物性圆雕,另一类是装饰性佩饰。典型器为玉猪龙、马蹄形器、勾云形佩、玉鹰、玉龟等。从牛河梁“女神庙”红山文化遗址呈现的现象来看,红山文化的先民们已经开始了对人类起源的探索,他们对动物的早期胚胎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我们中华民族应该是世界上最早对动物早期胚胎的变化规律开始研究的民族。
红山文化时期因为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为了突出玉器的特殊性还体现在埋葬习俗上,出现了一批“唯玉为葬”的玉器,即墓葬中只葬玉器而不埋葬史前文化中所常见的陶器、石器等。“唯玉为葬”的埋葬习俗,都是围绕着一个目的,那就是使玉的圆润、纯洁、光洁等本质得以最大限度的发挥。史前时期的玉器是用以通神的,“以玉事神”是古代人在自然界众多石料中,唯独选择玉作为通神工具,玉所具有温而润等自然属性特性,是最符合与神人联系的;因为沟通需要和谐,玉便是可以达到与天地神人沟通的最佳效果,这种靠自然物的特殊来达到人与神之间沟通的纯洁而神圣的思想观念,是古代人尊重大自然的体现。通过众多方面研究还发现,实现人与神沟通的使者是巫师,巫师既然是玉器的主要使用者,也必然参与玉器的设计制作,巫作为群体中智慧与德行的集大成者,也同时赋予了玉器以道德价值的观念,这同此后孔子所处时代以玉的各种特性表达人的道德性的“以玉比德”的种种记载,自然有其承续的脉络可寻。
从原始宗教的发展来看,动物崇拜晚于自然崇拜。动物是人类共生的伙伴,原始人在采集、狩猎等活动中与动物的关系极为密切,对于原始人来说动物不可缺少,食用与衣着都少不了动物。把动物神化、人格化,从而对动物进行崇拜是红山文化的重要内容。红山人为生存采集野果、捕杀猎物,他们把这些既看成是大自然对人类善意的赏赐,同时又看成对动物的损害。由此产生了动物的神秘感,在“万物有灵”观念下,他们通过祭祀来表达对动物的崇拜。
红山文化出土的玉器以动物造型为一大特征。如在辽宁阜新胡头沟出土的玉龟、玉鹰、松石鱼坠饰等;牛河梁积石冢中出土的玉龟、勾云形玉佩、马蹄形玉箍、玉雕龙以及女神庙中泥塑的猪龙与鸟都源于对动物的崇拜。这些极富动感的动物造型的产生,是红山先民们的生态环境所决定的,更是当时生态环境状况的真实写照。
红山文化玉龙是我国新石器时代数量最多、形象最完备、构成最清晰、功能较明确的玉龙,在中国龙文化的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龙是中华民族的象征,又是中华文化的信息载体。龙文化既是中华文化的血脉和灵魂,又是中华民族发展的照映。中华民族自古以来以“龙的传人”而自居,龙的起源同我们民族历史文化的形成和文明时代的肇始紧密相关。红山玉龙对于研究中国远古的原始宗教,总结龙形发展的序列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红山文化玉龙形象带有浓重的幻想色彩,玉龙体卷曲,平面形状如一“C”字,龙体横截面为椭圆形,龙首较短小,吻前伸,略上噘,嘴紧闭,鼻端截平,端面近椭圆形,龙眼突起呈梭形,前面圆而起棱,眼尾细长上翘。颈背有一长鬣,弯曲上卷,鬣扁薄,并磨出不显著的浅凹槽,边缘打磨锐利。龙身大部光素无纹。其造型独特,工艺精湛,圆润流利,生气勃勃。玉龙身上负载的神秘意味,更为它平添一层美感。红山文化玉龙是辽河流域诸多类型中最多见的一种类型,它不是一般装饰品,而是一种专用神器。
玉鹰,一般都雕有圆眼,用凸起弦纹表现翅膀,没有其它纹饰,大多数都在背面穿有象鼻穿孔,应为缀饰无疑。玉鹰造型简洁质朴,琢磨浑然圆润。其饱满的外形和凸显的体态蕴含着不屈不挠的顽强生命力。玉鹰头部前倾,姿态稚拙,作展翅欲翔的造型,以表达先民对自然生命的礼赞、对混沌世界的求索。红山文化地处辽西和内蒙古东部,历史上森林密布,草原茂盛,是鸟类良好的栖息之地。而鹰则又是鸟中之王,身形矫健,在茫茫的草原之上自由飞翔,傲视苍穹。对此原始先民无不为之感到羡慕和敬畏,于是,鹰脱离了凡尘而进入神的境界,玉鹰被赋予了原始的神秘色彩。
玉鹰是主人身份和权力的象征。鹰(布日古德)是萨满教化身的神物象征。也是萨满教主要的庇护神(即跳神、做法的巫师)。鹰,并不仅仅是一只飞禽,而且是人神之间的使者。人们恐惧黑暗,希望在黑暗中得到光明或者看清一切;人们经常遭到其他野兽的攻击,希望能够像鸟一样飞起来,以避免受到伤害,又希望像雄鹰一样轻易地捕捉到猎物。在萨满教发展史上,鹰便成为萨满教巫祖、“天神”的助手,成为萨满教代表性的象征符号。鹰在萨满教神话中常常作为光或火的传播者,或者作为太阳和火的化身,被当作光鸟;火鸟。而在萨满教中光与火是生命能量之源,象征宇宙生命。在萨满教仪式中,鹰作为庇护神,其保护作用随处可见。在萨满教降神中,萨满教要“在天地之间飞翔”,自然要借助鹰神的威力。鹰是猛禽猎鸟,它有着高超的飞翔技术、凶猛的擒拿本领,让人感到神奇而叹赏。在残酷的自然环境面前,狩猎民族幻想着有鹰一样的本领。随着狩猎业的发展,狩猎民驯养鹰,把它作为自己的助手,鹰更成为他们不可缺少的依靠。因此在萨满教神服上都饰有鹰的图案或鹰的羽毛,也有的用各种彩色布片精心绣制成“羽毛神衣”,披着“羽毛神衣”的萨满教飞转起来犹如雄鹰展翅。萨满教神帽上的鹰形装饰更为普遍,有的神帽上多达十余个鹰的图案。鸟类和青蛙、龟、鳖、蜥蜴、蝉、蟾蜍等都是萨满教中的助手神灵,以这些动物原型制作的艺术品是普遍见于萨满教神服和神器上的饰物,象征着这些生灵助神的魂魄伴随在他身边并受他的驱策,帮助他完成他的职责。
关于马蹄形玉器的用途,人们众说纷纭。从出土位置看,马蹄形玉器多数横置在墓主人头部,也有的放置在墓主人的胸部或肩部。从用途上来看,马蹄形玉器实际上应是红山文化时期萨满头顶上的帽子,是萨满教标志的重要组成部分,用来显示萨满拥有各种神灵和萨满沟通能力的界限、方位,表达信仰内容上的特点、流派和萨满身份等级。在萨满教观念中,萨满的头顶部是其感应的信息通道。萨满在进行神事活动中,必须带上神帽,作为萨满与宇宙超世力量相交的桥梁。红山文化时期,玉成为最受信赖的制作神灵的材料。依据马蹄形玉器下口小、上口大的特征来判断,应该是将马蹄形玉器竖立于头顶上,束扎长发穿过圆筒,披散于脑后,起长幡飘带的作用。马蹄形玉器下端有对钻的孔,则起到贯穿发簪固定神帽的作用。相当于神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具有供灵魂出入、传达信息的功能。
在萨满教观念中,巫师的头顶部位是感应天神的信息渠道。巫师在进行神事活动中,必须戴上神帽,作为与宇宙超世力量相交的桥梁。由于马蹄形玉器呈筒状,有“通灵之意”,是原始宗教中沟通天地的通神之器。
勾云形器造型奇异,既变化多样,又有内在的统一规律,一般器体为扁平的长方形,中心镂空一弯勾,四角对称地向外呈卷勾状;在正面或两面琢磨出与器体轮廓走向一致的浅凹槽。勾云形玉器的意义,学术界有很多不同的看法。有的认为是鹿角、猪獠牙等实物形态的一种艺术化再现;有的认为是一种饕餮纹旋转变换饰;有的认为是“云气说”,认为各种形式的勾云形器都是红山人在对云气具体形象观察与理解的基础上,上升为理性认识所获得的抽象形式,是“勾形和环曲形的结合体,表现出云气的流动感和运动感”,而它的镂空则是“表现云气内部的空灵状态”;还有的认为勾云形玉器可能是红山文化时期萨满教巫师在作法时体现神力的象征,起着驱魔邪、保安全的作用。萨满与神的交往需要在昏迷状态下进行,此时萨满感觉道神灵出壳并旋转升入天穹,像在“转迷溜”。勾云形玉佩造型的母源就是来自于萨满在昏迷状态下“转迷溜”的幻象,萨满把他们的幻象绘记下来,用玉雕刻成器,缝缀在神服上,用以引导萨满更快的进入昏迷、升天状态,与神沟通。勾云形玉佩中央的漩涡代表灵魂升天时所见的宇宙魂器漩涡图,也可以理解成灵魂旋转升天的线路图,四角的弯勾则是若大宇宙的云气,上面琢磨的宽缓浅凹沟槽使运气看起来具有流动感。从考古出土品开看,勾云形玉佩多位于胸部,可见它在萨满心目中是非常重要的,是萨满神器中的重器。
人类在原始意念中,就意味着想拥有这些动物所具备的力量和功能,希望能如猛兽一样是其他动物感到恐惧。人类所不具备的肢体,被故意夸大,也正是对动物崇拜的又一个显著特征。
另外,还有红山文化出土的双联玉璧、三联玉璧及璧面上无小穿孔的玉璧,都是缝缀或悬挂在萨满教服上的,也可能具有上述功能。在萨满教服佩饰上,北方民族普遍采用的是铜镜。铜镜被认为它本身就是神,还被认为是太阳、光明、温暖的象征,极有神力和威严。铜镜还是武器,战斗力极强,神力无边,能打败难以被别的神制服的恶魔。
鱼在胡头沟红山文化墓葬中出土了两件鱼形饰,质地为绿松石。鱼形,有鳍、有尾、头部穿一孔成目。应为挂在颈上的佩饰。佩此饰的目的在于祈求捕到更多的鱼,
在红山文化玉雕中,我们还发现许多玉雕蛹体动物,这类玉器构思独特,造型诡异,蛹体的雕刻有着几乎相似的特征。这些独特的隐含生命蠕动的蛹体雕刻符号,就是叙说着自己追求永生的愿望。红山先民们不理解从死寂的状态转化为各种昆虫的自然想象,认为是死向生的转化。因此他们也希望具有死而复生的自然功能。
红山文化创造出的种种幻想动物,是以世界上确存在动物为基础,将不同动物身上最有活力最神秘的部分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自然界并不存在的“新动物”。红山文化各种蛹身动物、带齿的兽面纹佩都是红山文化早起动物崇拜的最好说明。
蝉蛹,是蛹体动物之一。蝉蛹是一种颇为神奇的昆虫,在中国从古至今有许多人都非常喜欢玉蝉。蝉蛹被看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实体,被视为纯洁、高尚、生生不息的象征。在兴隆洼文化时期林西县白音长汗遗址(年代距今7500年至7200年)出土一件蝉蛹,是已发现的中国制作年代最早的蝉蛹。
龟是自然界中真实存在的生命体。随着社会的演进,在先民们的观念中,已不仅仅是普通的动物,而是上升为先民意识形态中的神灵。龟在古代具有富贵、长寿、宝物、神灵、先知丰厚寓意。
玉龟在红山文化玉器群中制作比较精致,胡头沟红山文化墓葬中出土了两件,龟忍耐饥渴且能长寿,或许是红山时期先民崇拜龟是希望自己能够具有龟的坚韧品格和强大的生命力吧。
动物崇拜的不断发展,原始人思维的日益进步,使人们不再满足于崇拜某一种具体动物的本能。从而自觉不自觉的幻想几种动物神灵于一身的高级灵物出现。尽管现实生活中找不到这种生物,但先民可以通过想象把现实动物的某一部分按需要集合起来,创造出一种新的神灵。
“龙凤呈祥”的传说在中国源远流长。从河南安阳商代墓出土的龙凤纹玉雕,到清代刺绣上有龙凤与“祥”字的纹样,数千年以来,从服饰、工艺品、生活器皿到建筑装饰,龙凤纹饰无所不在。但最早的“龙凤呈祥”究竟出自于何时、何地,始终缺乏有力的考古证据。在牛河梁第二地点一号冢4号墓出土的玉猪龙,无足无爪无鳞,目光温顺,肥头大耳,鼻子短平,鼻梁上刻着细腻的皱纹。这些特征配上弯曲的身躯,十分有趣和令人喜爱。
在牛河梁遗址第十六地点M4出土了一件玉凤,出土时枕于墓主人头骨下通长19.5厘米,器形为大型片状,卧姿生动,曲颈回首,圆眼勾喙,高冠疣鼻,羽翅上扬,尾羽下垂,羽毛以阴线刻划,颈、背之间镂空,背面有四对横向象鼻式穿孔。玉凤雕刻精细。此器形体硕大。龙凤作为祭祀或是身份的象征。龙、凤的起源是多元的,但又不是对等的,而是有先有后,有主有次。红山文化的龙形象,出现早,类型多,成系列,与后世的传承关系清楚。红山文化的玉凤也是目前所知形象明确的玉凤题材中时代最早的实例。龙凤共出更以红山文化为最早。比商代提前了2000多年,这标志着牛河梁是龙凤文化的故乡,“龙凤呈祥”起源于红山文化时期。
红山文化出土的动物玉雕,一般都有系孔,应该都是可以佩戴的。这些形状各异、数量繁多的动物形玉雕,都说明红山文化时期存在着普遍对动物的崇拜。
参考书目:1、红山文化玉器鉴赏 文物出版社
2、中国玉器出土全集 科学出版社
3、《草原文化研究资料选编第二辑》张永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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