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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角鉴定与“瞎子摸象”

作者/来源:廖文伟发表日期:2017-03-304754

一、犀牛角鉴定的现况

最近发生的几件小事,促使我作一篇关于犀牛角雕件鉴定知识的小文章。

2016年春雨绵绵日,有名张姓资深古玩收藏家,带了一件“犀角”雕小件来与我共赏。说是花了8000元购得,问我有多少升值空间。我告诉他那是野牦牛角刮痧器(图一),值不了100元,他“呵”了一声,老半天没有说话。


图一


图二 

2017年2月,另一位古玩行里小有名气的童姓古玩商人来访,他带来一件羚羊角(图二)雕件,说是犀角雕,问我要不要收藏。我直言相告,他很尴尬。春节后,醴陵一位王姓收藏者来长沙请我鉴定犀角杯,他北上京都求鉴,花了几千元,获得北京某某鉴定机构一纸鉴定证书,赫赫然盖着钢印。我认为是泰国野水牛角,值不了几个钱……这几位,说他们没有研究过犀牛角显然不对,他们很少接触过犀角雕件,倒一定是真的。

三件小事,说明一个大问题。古玩市场上,用牦牛角、羚羊角、野牛角等等冒充犀角雕件坑害收藏者的现象比较普遍,应当引导收藏者不要上当。

早在1993年,孙启先生便出版了《民间流散文物鉴定》,犀牛角雕件是这样鉴定的:纹丝为直形,较粗,角的顶端有小砂眼,近似蜂窝状。其纹理较粗,横截面是细颗粒状纹。2004年,上海大学吕建昌教授编著的《象牙犀角》出版,书中说“犀角纹理较粗,平剖可见类似甘蔗一丝丝的条丝状纹,截断面有细如鱼子般的小颗粒,俗称鱼子纹,古称粟纹”,又引用明初收藏鉴赏家曹明仲所著《格古要论》中介绍犀牛角的鉴定知识,说“其纹与鱼子相似,谓之粟纹,粟纹中有粟眼,谓之山犀”。两书作者,原则上介绍了犀牛角雕件的几个鉴定要点。

《民间流散文物鉴定》和《象牙犀角》的作者,上手观察犀牛角雕件的机会也许不很多,介绍的鉴定知识仍然不够全面。

二、接触犀牛角的情况

我第一次接触犀牛角雕件,是1995年在长沙宝南街古玩集市。老板约莫50来岁,很耐心地介绍犀角的材质特征和形态特征,強调其有“腥味”,有“刷丝”,有“鱼子”,并指导我用放大镜观察,至今记忆犹新。那时日工资尚只有300多元,他介绍了半天,我听了半天,没买,他也不在意。

此后结识了古稀之年的曹老先生,老先生1937年13岁时进古玩商店学徒。说起犀牛角雕,老先生神釆飞扬。他说,上世纪50年代,他曾经在两个官太太家里,为国家文物部门收购到3只犀牛角杯,也強调其有“腥味”,有“甘蔗丝”,有“鱼子”。

我独自鉴定犀角雕件,是2003年秋风正紧时。那时我已被电视台娱乐频道“艺术玩家”栏目组礼聘为古玩顾问,兼该栏目实体沙龙“玩家雅集”经理,在湖南省首开有偿鉴定先河,成为长沙第一家挂牌开展门市鉴定工作的单位。那一天时近中午,益阳涂姓父子携一物来鉴定。色棕褐,成杯状,约300克。雕的纹饰已经淡忘了,记得好象是人物。仔细审看后,我断定为清初的犀角杯,父子二人欢天喜地离去。太约入冬时日,父子二人又来了。其父告诉我,为确定到底价值几何,他们携犀角杯进京参加了一期电视直播鉴宝节目,得到了专家们的肯定。其父握着我的手说:“来长沙办事,顺便来告诉您,也是来谢谢您。”

在“玩家雅集”任经理的几个年头,先后来鉴定犀牛角雕件的收藏者有10多位,除益阳涂姓父子所藏犀牛角杯外,还有一块犀角牌,其余无一为真犀牛角雕件。

2010年,有位中成药连锁经营公司董事长拜我为古玩收藏老师。其父上世纪80年代前后,分别在江西、湖北和湖南买到犀角雕10余件,其中有晚清犀角杯(图三)、前清犀角佛(图四)、晚清犀角牌(图五)等,我都一一鉴赏过。2013年受长沙某医疗器械公司女老总之请,同她一道飞赴淄博,去“周村”为其鉴定古典家具。“周村”状元府传人收藏的五六件清代或民国犀角雕件,亦有幸一一上过手。加上我自己珍藏的一两件晚清犀角雕件,上手鉴赏过的犀牛角雕件,已经超过20件了。


晚清犀角杯 图三


前清犀角佛 图四


晚清犀角牌 图五

可以说,我积累了一定的实物鉴赏经验,谈谈犀牛角雕件的鉴定,不算是信口雌黄了。

三、犀角鉴定不可“瞎子摸象”

犀牛角雕件包括犀角杯,犀角佛、犀角牌、犀角手把件等,鉴定其是否犀牛角,把握住“纹味色形”四个字,便不会指鹿为马。

1、鱼子纹和蜂窝眼

所有的关于犀角雕鉴定知识的书籍和网络文章,首要的都提到其横断面可见鱼子纹。有的则只強调其横断面可见蜂窝眼,并未提及鱼子纹。亦有的強调指出,说犀角雕的横断面必须可见鱼子纹、蜂窝眼。但实际操作时,几乎所有的古玩商人和收藏者,都只是一味的強调要见到鱼子纹,这是牦牛角雕能蒙混世人眼目的主要原因。

其实,鱼子纹和蜂窝眼并存是犀角雕的重要特征,只不过是从两个不同角度观察,见到了两个不同的鱼子纹形态而已。观察与纵向竹丝纹成直角的横断面,呈现的是蜂窝状的纹样(图六),有的较为整齐,有的很不规矩,三四边形、五六边形都有,一概称之为蜂窝眼。有趣的是,观察纵向竹丝的斜切面,毎一丝毎一端即凸起一粒鱼子状颗粒(图七),即俗称的鱼子纹。这种鱼子纹,《格古要论》称之为粟纹,像平摊开的小米一样,似乎比鱼子纹更形象。曹明仲所著《格古要论》说的“粟纹有粟眼”,粟纹指蜂窝眼,眼即蜂窝眼中的那一点(见图六)。我观察了几十件犀角雕,其“眼”其实也是从不同角度观察的结果,某一角度可见,某一角度不可见,与釆光角度有关。现代专家学者称“粟眼”为“髓”,称蜂窝眼为“髓腔”,这是学术上的定义,形态概念更加清楚。


图六(之一)


图六(之二)


图七

《格古要论》所说“粟纹中有眼,谓之粟眼,此谓之山犀”,此说亦不准确。我上手的有粟眼的犀牛角雕件,大部分都有芝麻油香气味,明显的是香犀角(下文谈及),也即水犀角,并非《格古要论》所言山犀。所谓山犀,《本草纲目》记述得很清楚,说“有山犀、水犀、兕犀三种,又有毛犀似之。山犀居山林,人多得之”。可见,李时珍对山犀水犀的区别很明确。晋代顾微作《广州记》,说“平定县,巨海,有水犀,似牛,其出入有光,水为之开”,将水犀神话化了,成了神兽辟水犀。唐人刘恂作《岭表录异》,指出“辟水犀但闻其说,不可得而见也”,比顾微现实一些。

还有一说让人不知所以,说是鱼子纹“对于亚犀被称做鱼子纹,对于非犀被称做甘蔗纹,行内人士都统称叫鱼子纹”。暂且不说甘蔗纹从未被称作鱼子纹,就是亚犀、非犀皆可见的鱼子纹,也被弄得概念模糊了。可以认为,此君是在想当然。

亦有人称鱼子纹为“鬃眼”的,说是习惯上称为“砂底”或“砂窝底”。不知是否说“地”,笔误为“底”,有些别树一帜的意味,远不如约定俗成的鱼子纹和蜂窝眼既能意会,亦可言传。至于网络上有说蜂窝眼为“网格纹”的,自然更是标新立异之说。而网络上介绍的“局部可见鱼子纹”的鉴定知识,则恐怕连“象”都没有摸到,信口开河而已。

所有推介的犀角雕件鉴定知识,竹丝纹(图八)的表述基本上是一致的,只是纵向竹丝(亦称发丝,也有称甘蔗纹的)的排列有两种表述。一种说亚犀竹丝纹细,纵向排列条分缕析,非犀相反;一种说非犀竹丝纹细,纵向排列条分缕析,亚犀相反。我上手过的数十件犀角雕件,形状有亚犀特征的,竹丝纹却有出现非犀特征的;有的形状带有非犀特征的,恰恰竹丝纹出现亚犀特征。因此,可以推定,纵向竹丝纹的粗细和排列,亚犀和非犀并没有完全一致的模式,但蜂窝眼式的鱼子纹都在每一条竹丝的末端,这是统一的。